房间内，一切布置都和千年前一样，外祖母此刻就躺在面前的床上。
顾天灯走向前，轻声唤她，“外祖母。”
南疆老人缓缓睁开眼，她比之前更老了，脸上沟壑更深，一侧的黑筋愈发狰狞。
“你终于来了。”
她气息轻缓，声音苍凉，犹如从枯井底处吹来的风声。
“你在等我？”顾天灯讶然。
一千年了，外祖母竟然在等她，还是以这样的方式。
“坐吧。”
等顾天灯坐到床边，南疆老人深深望着她，渐渐地双眼模糊，竟泛出泪来。
“外祖母。”顾天灯不知为何心里一痛。
“你跟你娘还是有些像的。”
南疆老人眼神渐渐悠远，似乎陷入回忆，“云儿是我唯一的孩子，她爹有了别的女人后，我就抱着云儿来到这山上，一个人将她养大，怎能不爱呢，可我脾气不好，得知她因为一个男人要离我而去，我很伤心，哪怕后来她先我而去，我也不曾原谅她，甚至迁怒于你。
千年前，你带个男子过来，要我无论如何都要救他，我本是能救的，可我因为生气不想你二人在一起，便故意做了手脚。”
南疆老人看向顾天灯，“你一定很生气吧？”
顾天灯垂眸，“都过去了。”
“其实，我早就后悔了，我原本不信世上真有有心的男子，直到千年前得知你二人死去的消息，我想我真的错了，从那时我便想，若给我重新来过得机会，若那男子依然对你有心，我一定帮你，不让你再对外祖母失望，否则云儿知道了必然要生气于我。”
“外祖母，您当真愿意帮我？”
“这要看那男子的表现了。”
顾天灯不解，正要询问，便感觉屋内中间有些变化，转而看去，只见雾气聚集成一面宽大的镜子，映出外面竹林中情景。
夜色虽暗，里面的清欢却看得很清楚。
此刻，他身处密林之中，衣衫早已被划破，身上多处淌血的伤口。
独行兽飞在他周围，一边用乾坤袋帮他挡着袭来的竹叶，一边劝他：“这里太危险啦，她是她外祖母，应该不会有事，你还是赶紧出去吧。”
他充耳不闻，只顾对着地下的符纸和铜钱施法，一处做完，又穿过越来越凶狠的竹林来到另一处。
顾天灯担心的站了起来，快步走到“镜子”前，“他在做什么？”
“摆阵。”
“摆阵？”顾天灯这才想起他会摆阵来着，可是......太危险了。
南疆老人不屑地冷哼一声，“以卵击石，就他那点道行还想毁了我的锁魂阵？”
“锁魂阵？什么意思？”
“他应当看出来了，我这竹林看似野生野长，其实处处长在阵法之中，他想重新布阵来毁我的阵。”南疆老人将视线重新落在顾天灯身上，“他担心是我拘了你，想救你出去。”
顾天灯望着“镜子”里受伤的清欢，眼里也泛起水雾，“外祖母，这一世我想改写命运，想去冥界改写生死簿，告诉我怎么才能做到？”
“哈哈哈哈——”南疆老人忽而放声大笑，“这你算问对人了，世人皆知我为五毒门门主，善使毒药，更精于占卜，却不知我另一个身份。”
顾天灯转身看向她，等她继续。
“我本是千年难遇的鬼女，天生鬼眼，自带鬼气，只要我愿意，世间所有孤魂野鬼都要受我驱使，连冥界都要让我三分。”
顾天灯闻言大喜，“连冥界都让你三分？这是为何？”
“你见到院中那些绿竹了吧，每棵绿竹上都附有一个生魂，他们死后生魂本该由冥界接走，可冥界玩忽职守没有来按时接人，恰好我这里鬼气重，四处飘荡的生魂便在我这里落脚，我以鬼气滋养他们，他们也愿受我驱使，甘愿留下陪我。”
“我明白了，”顾天灯接过话，“他们是冥界不作为的罪证。”
“对，罪证，也是因为他们，我有了和冥界谈判的筹码，千年前我算得你会回来，便让冥界给我续了一千年的命。”
一千年？
如今就是一千年后，也就是说......
顾天灯快步走向她，眼含不舍，“外祖母......您......”
南疆老人叹息一声，“是啊，我也快要走了，往后就剩你自己，我看那男子也算有心，也罢，外祖母就帮你一次。”
说着，她作势要起身，顾天灯连忙搀扶，将软枕放于她背后，又按照她的示意拿来龟甲。
南疆老人以指为刃，划破另一手指，又将血点在顾天灯眉心处。
“这是......”
“待会儿冥界来人你就能看见了，”她那张布满沟壑的脸忽然柔和下来，“冥界的人不可尽信，去了之后万事多加小心。”
顾天灯听她交代这些，忽然担心起来，“外祖母......”
“放心，你不回来我是不会咽气的。”
南疆老人不再多说，她将手指多余的血抹在龟甲上，闭上眼，口中默念着什么，像是古老的咒语，顾天灯听得一阵恍惚，眼前的一切渐渐不真切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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