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么？江总，你想好了吗？”沈中很是惊讶，“上次和那个四爷的合作就因为四爷失踪而不欢而散，你真的想要在新河做生意？这个回报率我们算过的，和风险不成正比，更何况这边迟早要被端，你可能会坐牢……”
“没事的。”江子釿慢慢道，“我只是投资，一旦引出背后的那个人，我就收手。”
“好吧。”沈中道，“我这就去写一份企划案，写完给你过目。”
很快一个礼拜就过去了，眨眼间，农历新年到了。
江子釿没打算回海城过年。
他在M国生活了13年，那边虽然说有很多华人，但是每到新年的日子，过年的氛围并不浓厚。
会在M国过新年的，大部分都是成了家，或者有很多华人朋友。
江子釿两者都没有。
HL的M国总部是不放春节假期的，每年过节他总是在办公室度过。
只有一年的大年三十晚上，他被沈中拉去中国城吃年夜饭，这才勉勉强强过了一个年。
他依稀记得母亲在的时候，那时候他才6、7岁，每年过春节，母亲会特意在家里准备各种糖果和点心。然后和他一起在电视机前一边包饺子，一边守岁。
那时候，母亲会时不时把电视切换到财经频道，这样就可以看见父亲的采访报道。
每当江锦年出现的时候，红绫会突然坐直，拉着江子釿的手兴冲冲地给他指：“小釿快看，这是你爸爸，上电视了！”
江子釿比较早熟，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他的爸爸除了妈妈还有别的女人，别的家庭，别的孩子。
他为母亲感到不值，但为了不伤害她，没次都会捧场地点点头：“我看到了妈妈。”
“你爸比厉害吧！”红绫会低下头亲一口他的额头。
“嗯，厉害。”江子釿会这样回复。
那段时间，江锦年还是经常来看他们的。
一般到了大年初三，他就会提着一些小孩子的玩具和女人的化妆品来他们家。
江子釿忘不了每次江锦年过来的时候，母亲脸上罕见的幸福表情。
他想，为什么爸爸不能一直陪着他们，让妈妈一直这样快乐下去呢？
直到一天他发现了原因，那也是一个大年初三。
江锦年刚刚到，就有一个女人带人过来砸他们家的门。
他记得母亲被那些人按在地上抽，他记得江锦年在旁边没有阻止。而是拉着那个让人打他母亲的女人的手，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。
从那一天开始，他就对江锦年彻底失望了。
在那之前，江锦年是一个经常不在家的爸爸，少了陪伴，但他会给他带玩具，给他讲一些男人之间的故事。
而从那之后，在江子釿的心目中，江锦年是他和母亲分离的罪魁祸首。
因为那过去的第二天，江锦年就告诉他不能和母亲住在一起了，红绫要离开这里，他再也不能见到她。
江子釿问自己能不能和他住在一起，江锦年说不能，但会把他送到一个愿意收养他的人家。
才7岁的江子釿对收养没什么概念，但他隐约感觉到，那两根拴着他的人生的线，从此断开。而他将像一片柳絮一样无依无靠。
事实证明江子釿的预感是正确的，但他也是幸运的。
幸运是那个愿意收养他的人是桑海田。
当时桑海田一个人带着独生子桑榑，总觉得儿子孤单。他和江锦年认识，但不熟，听说了江家的事，便提出收养江子釿。
就这样，他到了桑家，成了少年神童桑榑大三岁的哥哥。
桑家三个男人，从此一起生活。
桑海田当时还是卫生部的一个小干部，领着不高也不低的月薪，足够他们三个人衣食无忧，还能时不时追寻一些生活中的点滴乐趣。比如带江子釿去军区大院和倪厌厅一起打拳。
到了桑家，每年过年也热闹起来，桑海田带着两个儿子各种疯，但江子釿却再也不喜欢过年了。
全是因为7岁那年，新年留给他的不是万家灯火和噼啪的鞭炮，而是记忆深处无法抹去的家庭破碎的声音。震碎了他对家庭的期待，震碎了他从此以后对任何幸福的幻想。
他依然和母亲保持着联系，但仅限于打打电话了。
后来江子釿大学毕业，便用江锦年给他的赡养费出国读商校。
本以为可以赚钱，让母亲过上好日子，但刚出国读那年母亲就突然离世。
他整个人生的罗盘碎成了渣。
只剩下一个目的，就是复仇。
他要为母亲讨回一个公道。
商校毕业后，他便呆在了M国，这些年，为了这个目标，他呕心沥血建立了HL集团，拓展各种人脉关系。只为有朝一日，杀回国内，为母亲昭雪。
没有母亲的新年，再也没有了乐趣。
这个新年也是如此，他并不打算庆祝。
沈中请了假已经回家了。
江子釿买了些菜和速食泡面，打算就这么将就着度过一周全民休假的日子。
街上的大小商店都打了烊，天空也十分应景地飘起了小雪。
这是13年来，江子釿第一次在国内度过春节。
出乎他意料的是，新河的春节并没有那么热闹。
可能人都在家里呆着吧。
往前走，刚刚到路口，就听见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突然响起，振聋发聩。
江子釿怔了怔，脑海逐渐被童年时母亲的侧脸占据。红绫会带着他在楼下看鞭炮。
她胆子小，不敢放，也不让江子釿点火，但每回都要买回来一卷那种红纸包裹的鞭炮，然后到了零点就拿下去，让周围的邻居帮忙点火。
“小釿，一会儿像我这样，捂住耳朵就不吵了！”红绫用动作给他示范着，然后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，“希望明年你爸爸能和我们一起放鞭炮！”
红绫爱惨了江锦年，直到她死的那一刻。
后半句，江子釿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。
此时江子釿只是无意识地走向那热闹的鞭炮，想要和它融为一体。和记忆中的红绫融为一体——
一声喊叫让他回过神来。
“小心！”
江子釿抬头看去，一个小男孩穿着破洞的鞋像他跑过来，把他拉住。
“六子？”江子釿一眼认出了这个小子，想到六子做过的事，他的眼神冷淡下来，“你怎么在这儿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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