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朱煜府上的那个府医呢，他不是医术出神入化吗，让他去，必须把人给救活了！”老皇帝似乎很急，呼哧呼哧的大喘气声就算隔着一道门，朱恒也听得清清楚楚。
姜太医声音颤抖：“皇上，安王和五皇子殿下，连同陆先生昨天晚上都在街上，听闻国公爷受伤，立马就去了。可，唉，陆先生说国公爷心口中了两箭，他不是神仙，能把人从阎王那里抢回来已是万幸，若要想国公爷恢复如初，上阵杀敌是万万不可能的。”
老皇帝气道：“也就是说，镇国公往后余生就只能像个活死人那样躺在床上，吊着一口气了？”
“是，陆先生说他也没有办法了。”
“那还不如死了呢，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？！”
御书房内传来茶盏被扫落在地的碎裂声。
双手放于身前，立于御书房外规规矩矩静候的朱恒听了这些话，嘴角微微勾了勾。
老皇帝气得在御书房里团团转：“陈国欺人太甚，欺人太甚！来人，即刻传旨给戚少成，给朕将陈国给灭了！此次远伐陈国，不灭陈国，让戚少成提头来见！”
张忠卫急急应是，出门传旨，就见到朱恒站在外面。
张忠卫的脸色一片灰败，上前行礼：“二皇子殿下，您是来找皇上的？”
朱恒面色凝重，道：“我听闻国公爷追拿陈国奸细，身受重伤，特来向父皇请旨，去镇国公府探望一二。”
张忠卫长长叹息一声：“唉，镇国公，可惜啊。”
“谁在外面？”老皇帝呼哧喘着粗气的声音传来。
朱恒忙回：“父皇，是儿臣。”
“进来。”
朱恒进御书房，便看到地上满是污迹，横七竖八的倒着笔墨纸砚，碎裂的瓷片。
他心里冷哼一声，无能的人才会拿这些死物出气。
朱恒恭敬地立于下首：“父皇，儿臣刚听到镇国公被刺客所伤，生死未卜，想去探望镇国公，特来请旨。”
老皇帝瞥了一眼姜太医：“你刚才说昨天晚上老四和老五听到镇国公受伤，立马就直接去了镇国公府？”
姜太医一惊，老实答：“是，二位殿下心系镇国公伤势，又因夜深，所以未能先来请旨。”
老皇帝冷哼一声，转而看向朱恒，道：“你倒守规矩。”
春风起，吹进御书房，地上的纸轻轻摆动，发生细微的沙沙声，朱恒身上淡淡的佛香便随着那春风吹入了老皇帝的鼻尖。
老皇帝神色渐渐平息下来：“如此，你去取些吊命的珍贵药材，替朕去看看镇国公，好好安抚一下陆世子吧。”
朱恒领命出来，直奔镇国公府。
在回去的路上，他突然想到，这次镇国公被陈国刺客所伤，说不定就有狗皇帝的手笔。
镇国公府内，气氛极为凝重，满府下人连大气也不敢出，许多下人双眼红肿。
镇国公所在的前院由安王殿下派来的亲兵亲自把守，极为森严，连镇国公府自己的下人也不得进一步。
朱恒是替皇帝来探望镇国公的，自是无人敢拦他。
他一脚跨入前院时，似乎仍能闻到空气里弥漫的浓浓的血腥味。
陆玉成的小厮罗望见到来人，忙进屋去唤陆玉成。
“世子爷，二皇子殿下来了，说是代皇上来探病。”
陆玉成揉揉酸胀的双眼，这才和朱煜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屋，朝他拱手或屈膝行礼。
朱恒见到他们二人也是一惊。
两人均是双眼通红，脸色苍白，仿佛一夜之间便憔悴了许多。
陆玉成下巴青葱色的胡子长了出来，头发凌乱，衣服上沾染了不少灰尘，石青色团花纹暗纹锦袍上从前襟到下摆全是黑污的血。
再看那位因恶名和后来与朱煜和离而名满盛京城的陆大小姐，虽然不再似以前那般打扮得姹紫嫣红，但同样发髻散乱，衣服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。
血已经干了，黑呼呼地粘在娟纱金丝绣花长裙上，金丝和黑血，强烈的颜色对比冲击着他的视线。
朱恒缓缓吐出一口气，朝他们二人拱了拱手：“请陆世子，陆大小姐宽心，有姜太医和安王府的神医陆先生在，国公爷必会安然无恙。父皇忧心国公爷伤势，特命我来探望。”
说着，让身后的随从将皇帝的一应赏赐和珍贵药材一一殿开：“父皇下旨命姜太医和陆府医全力救治，无论要用到什么药材，不管多珍贵，只要这天下有，必会送来给国公爷用。”
朱煜和陆玉成二人跪下接过谢恩。
朱恒仔细观察陆玉成兄妹二人的神情，见他们脸上的哀伤不似装出来的。
陆玉成让开路，请朱恒进去。
屋内是浓浓的血腥味夹杂着苦药味，实在是难闻。
朱恒一身佛香，连眉头也不皱一下，看着床上几乎毫无声息紧闭着眼的镇国公。
他面色白如纸，额头上，身上裹满了白纱布。
也许是流血太多，尽管白纱布裹了数层，那上面仍有不少血渗出来。
朱恒问道：“国公爷这是伤在了心口？”
朱煜顿时泪如雨下，一方帕子几乎被泪水浸透了，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，泣不成声：“爹，爹爹中，中了八箭，其他的倒还好，有两箭正中心，心口。好多好多血，就，就连姜太医也，也不敢拔箭。”
地上堆着几件血衣，白色的中衣几乎被血浸透，仿佛现在上去一拧，都能拧出一斤血出来。
“还是安王府的陆先生，让哥哥签了生命不论的同意书，才，才拔的箭。若不然，只怕这个时候，爹，爹爹已经……”
陆玉成看了妹妹一眼，接过他的话道：“那两箭在心口，位置极为刁钻，一个不好父亲就会当场没命，姜太医和一众太医谁也不敢贸然下手。”
“好在陆先生医术了得，只是。”陆玉成眼圈也红了，“父亲下半辈子能这么躺在床上活着，已是万幸。”
朱煜靠在陆玉成肩头，再听这话锥心般难受，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：“哥哥，哥哥，爹爹辛苦了一辈子了，让他好好休息休息。这样躺着，爹爹就能休息好长好长时间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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